2017年3月10日 星期五

毀虐之獄06-終結

我並不喜歡這個結局,壞人就該有惡報.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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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沒有死,經過搶救,脫離了危險,現在只是靜靜地躺著,頸上多了一圈雪白的繃帶,打來一盆水,江闕扭了毛巾,解開他的病服,幫他擦拭身體,衣衫敞開的那一瞬間,江闕覺得心臟猛地一縮,難以置信!

這是那個,曾無數次擁抱過的,漂亮結實的身軀嗎?寬厚、結實的胸膛,溫暖而有力的擁抱,緊擁他的雙臂…現在想起來,還清晰得猶如昨日,但是眼前出現的,這身體,再沒有漂亮的肌肉,只有薄薄的一層皮,包著骨頭,條條突出的肋骨清晰可見。

曾經光滑而富有彈性的肌膚,變作慘白,可怕的疤痕遍佈身體,沒有一處完整的地方…抓痕,刀傷,縱橫交錯,觸目驚心!清醒地提醒他,這個人,曾遭受到怎樣可怕的折磨!H9,地獄般的一個月,他是如何痛苦掙扎,如何絕望到心碎…自己都做了些什麼啊!做了什麼…心好痛,快要發瘋!

『江闕,你真該下地獄啊!…你是混蛋!畜牲!你該死啊!…該死…』毛巾從手中滑落,他伏在床沿,痛哭失聲。

三天后的早上,許游戈從暈迷中清醒過來了,睜開眼睛,看到他正趴在他的床邊,睡著的側臉,安安靜靜地,像夢一樣,似又回到了當初…當初,一切還未毀滅之前,吃力地撐起身體,他慢慢坐起來,江闕驚醒了,抬起頭,四目相對,誰也說不出話來,轉過目光,緩緩下床,許游戈一言不發地向外走去。

『遊…』他站起來,那個人,已經走到門口,『你要去哪裡?游戈。』沒有回答他,也沒有回頭,他只是一味地往前走,瘦削的身體搖搖晃晃地,好像隨時就要摔倒,只是勉強支撐著,慢慢向前挪步,江闕不敢出聲,默默地跟在後面。

出了醫院,他往郊外的方向走,走了一陣,腳步越發的踉蹌了,寒冷的空氣中漸漸飄起雨來,他走向半山腰上的墓地,江闕心中一緊,明白他要去看自己的女兒,跟著他到了墓地,各式各樣的白色墓碑排列在枯黃的草叢中,讓人莫明的悲傷。

許游戈停在一個潔白的十字墓碑前,跪下了,伏在墓碑上,喃喃自語,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麼,江闕只是遠遠地站著…雨越下越大了,他的身體被雨水淋得濕透,卻仍是沒有要走的意思,濕透的衣服粘在身體上,他那瘦到極限的身體顯露出來,只像一副骨架。

『游戈!走吧,游戈…』他遠遠地叫他,男人像聽不到似地,仍只是呆呆地跪著,低聲地自言自語,他的身體在寒冷的風雨中戰抖,身體正在迅速地失溫…這樣下去,他的身體會受不了的!再管不得什麼顧忌,江闕大步地奔過去,跪倒在地,抱住他的身體,大叫,『回去吧!游戈,我們回家去!回去…』

『放開我…』他低聲呢喃,失神的雙眼似在望著墓碑上的照片,又似什麼也沒望,『小玨…我要跟小玨在一起…小玨…』

『小玨已經死了!!你清醒一點吧!』他大叫著,眼淚止不住地湧出來,跟臉上的雨水混成一片,冰涼得刺骨,『求求你…游戈,你打我吧…你罵我,你怎麼都好,只是不要再…這樣折磨自己…我好心痛…我的心,痛得快要死掉了…』

『是我做錯!全部、全部都是我的錯!因為我沒有相信你…因為我是自私又愚蠢的混蛋!我錯了!我真的知道錯了…』拚命地抱緊他,江闕哭得聲嘶力竭,『一切都是韓砂的詭計!我真是蠢到無可救藥啊!…我錯得離譜!我為什麼沒有相信你…我錯了我真的錯了…嗚嗚…嗚…』

『小梨呢…她也不在,她到哪裡去了…她說過,要做我的女兒,代替小玨…陪在我身邊…』他突然轉過頭,望著他的臉,呆呆地說,『為什麼大家都在說謊,明明說過的,不會離開我…原來都是說謊…』

『說謊…』死死抱住他的身體,江闕心頭痛如刀絞,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…把他最後一個希望也毀滅掉的,不是別人,正是他江闕的所作所為啊!這個男人,曾經多麼全心全意地愛過他,那種溫暖的,陽光一般的笑容,美好的身體,熱情的擁抱…他把一切都給了他,毫無保留,但是,他卻殘酷地毀掉了這一切!

『游戈,你殺了我吧…我該死….我…該怎麼辦?我該怎麼辦…嗚嗚…』悲慘的哭聲淹滅在嘩嘩的大雨中,消失無蹤,空曠的墓地上空,無窮無盡的雨水,傾倒下來,似在哭泣,是誰的眼淚呢…

睜開眼睛的時候,外面天色很暗,似是傍晚了,躺在自家床上,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的家,身上很乾淨,已換過了新的睡衣,窗外嘩嘩的聲音,仍在下著雨,空氣冷嗖嗖的,泛著寒意。

原來,他還活著啊?活著,痛苦就不會結束,有些疲憊地閉上眼睛,門口一響,有人進來了,許游戈睜開眼,看到江闕向他走來,在床邊坐下了,望著他,輕輕笑了一下,『游戈,你餓了吧?飯已經好了,來,我們去吃飯…』說著就伸手來抱他,剛碰到他的身體,許游戈就猛地瑟縮了一下,撇過臉去,身子向另一側靠了靠,避開他的碰觸。

江闕愣住了,紅腫的眼睛一下子又泛起晶亮的水霧,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,好一會兒,才慢慢垂下:『對不起,我知道你恨我…可是,我得照顧你,不吃飯的話,身體不會好的…』低著頭,他眼中有水滴落下,『游戈,乖一點,我們去吃飯,你都有三、四天沒進食了…身體會垮的….』

『不要…』一直沉默的男人終於開口了,江闕抬起頭望著他,只見他面無表情地直視著他,慢慢地說,『你走…你做的飯,我不會吃,也不要你的照顧…』

『你給我走!走…我不要再見到你…』他說話的聲音有氣無力地,非常沙啞。

『游戈…』

『我已經說過了吧,不會再原諒你。』許游戈望著他,突然笑了,淡漠的冷笑,『是你把我變成這樣的…現在,又來施捨你的憐憫和偽善…跟你說,沒那個必要。』

『不是的,求你了!求求你…要怎麼樣才肯原諒我?你要怎樣…』他哽咽的聲音也打動不了他已冰冷的心,他喘了口氣,低聲而決絕地說:『我要你走。』

『不行!』他不顧一切地抱住他,許游戈憤怒地掙扎起來,卻怎麼也掙脫不了,『不管你多麼討厭我,我也要呆在你身邊,直到你好起來…』有力的雙臂輕鬆地抱起他,走向客廳,他的身體變得好輕,自從上一次抱著他去醫院時,就有這種感覺,輕得讓人害怕,鼻子裡又有些發酸,江闕心裡難受得緊。

把他放到沙發上,江闕拿了毯子給他蓋著腳,動作很溫柔,帶著疼惜的眼神一刻也沒有離開他的臉;但許游戈只是冷漠地望著前方,不再睬他,可能是太疲倦,也沒有再掙扎,江闕拿起碗,盛好一碗白菜瘦肉粥,舀出一勺,吹涼,再喂到他嘴邊,許游戈不張嘴,也不動,連目光也是呆滯而無神地,望著前方,又好像什麼也沒望。

『游戈,乖,張嘴…』他焦急地望著他,男人根本無動於衷,對他視若無睹,『吃一點,求你了,游戈,求你了…就吃一點點,好嗎?』他低聲下氣地哀求著他,眼中濕濕的,聲音發哽,『只要你好起來,你要怎麼都行,你要殺了我也好,求你了別這樣…我好難過…我快要瘋了…』拿著調羹的手也在顫抖,江闕慘白的臉孔在眼前如此清晰,原來,他也會感到痛苦嗎?

曾經多麼決絕地催毀一切,他的心如鐵石,他早已見識,事到如今,又何苦再做這些沒用的呢?沒用了,已經太晚了…最後回頭的機會,是在小梨還活著的時候,那時候,他還想過要原諒他,可是現在,一切都不可能了。

輕輕地歎了一口氣,許游戈撐著身體站起來,江闕呆呆地看著他問:『你要到哪裡去?』男人不出聲,慢慢走進廁所裡,關上了門,隱隱聽到沖水聲,又過了好一會兒,他還沒出來,江闕有些擔心,走過去敲敲門,『你…你還好吧?』沒有回聲,他又道:『游戈…?你沒事吧?應我一聲。』還是沒聲,江闕急了,用力扭動門鎖,“啪”地一聲,鎖頭被他扭斷了,門應聲而開,江闕差點跌倒,一眼望去,只見許游戈的身體靠著牆邊倒在地上,似乎暈過去了。

『游戈!!』江闕嚇得臉色發青,奔過去抱起他,探了一下他的呼吸和脈搏,確定沒有危險之後,才鬆了口氣,抱起他回到房間裡,放在床上,過了一會,他把他的枕頭稍墊高些,再去重新盛了碗粥,喂給他吃,暈迷中的男人似乎不再抵抗他,迷迷糊糊地吞下一些粥水,讓江闕高興不已。

一直餵了大半碗,他漸漸吃不下了,餵的湯水都從嘴角流下來,江闕抽了紙巾,細細地幫他擦拭乾淨,將碗放到床頭櫃上,他靜靜地凝視著他,半晌,臉上露出一個虛浮的、夢幻般的微笑,只要這樣看著他,就滿足了。

晚上,叫了醫生過來,給許游戈打上營養液,還有退燒藥水,自從淋了那場雨,他一直在發燒,身體又弱,儘管都是用的最好的藥,可是燒也沒退下,送走了醫生,他守著打完了藥水,換上另一瓶,直到所有藥水都打完了,已近半夜,江闕窩在床邊的長沙發上守著他,漸漸睡著了。

許游戈暈暈糊糊地睡了三、四天,有時清醒,有時暈睡,江闕給他喂粥、擦身,甚至是抱他去上廁所,什麼都細心地服伺著,醫生每天都來,給他打針,量血壓,測心跳…男人漸漸好起來了,燒已退了,身體狀況日趨好轉。

這讓江闕興奮不已,他重重地酬謝了醫生,送走醫生,他回到床邊,拉張椅子坐下,伸手握住男人粗糙寬大的手掌,輕輕摩挲,心中充滿了無限柔情,凝視著男人安靜的睡臉,江闕低聲呢喃:『游戈,快點好起來吧…你不是說過,要陪我去海邊,去遊樂園,還有,一起去登山,去划船…我們說好了的,說好一起去的…』

『游戈,我們從頭開始吧…把過去都拋開,我們從頭開始,一定可以的!』江闕微笑的臉,帶著希望,伏下頭,靠在床邊,他捉著他的手,貼近自己臉頰,摩挲著,閉上眼睛。

『游戈…』夢囈般的低語,江闕握著的手,如此溫暖…許游戈閉著眼,睫毛輕顫,一滴透明的水珠滲出眼角,無聲地滑落。

這天的陽光格外地燦爛明亮,照亮了整個冬日的大地,數天的陰霾天氣一掃而空,街上的行人也變多了,淡淡溫暖的陽光,照在身上很舒服,就算沒事也想上外面走走,沐浴在這樣的冬陽下,身心都會變得舒暢起來;郊區的自然公園裡,一望無際的大湖閃著粼粼波光,湖邊的草地上,四季草還綠著,高高的闊葉樹一樹紅紅黃黃的樹葉,比花兒還鮮豔,一棵棵樹聳立著,並沒有刻意地排列,而是隨意地散落在草地各處,投下庸懶的、長長的影子。

今天不是假日,公園裡人很少,安靜的大湖邊,偶爾能聽到一兩聲鳥鳴,高個子男人推著一架輪椅,輪椅上坐著另一個臉色有些蒼白的男子,瘦弱的身軀上蓋著薄薄的毛毯,他們停在湖邊,目光凝視遠方,似在呤聽著鳥鳴,兩人都有些出神。

『喜歡這兒嗎?游戈。』男人臉上露出淡淡微笑,垂下目光,望著坐在椅上的男人,『以後你身子好了,我們還可以來湖上泛舟垂釣,一起看夕陽西下,好麼?』許游戈沒出聲,靜靜地坐著,目光投向遠處的森林和山巒,陽光照耀下的湖面,像金子一樣閃閃發光,淡藍的遠空上,飄著薄雲幾片,好美…

好久沒有這樣,平靜地欣賞大自然的美好時光了…自從小玨過世以後,這裡,就再也沒來過了,野外的空氣,也是特別的清新,帶著泥土和青草的味道,輕輕的風,吹拂面頰,平靜而舒適,真是美好的時光…雖然只有一小會兒,但是,能夠這樣平靜地相處,也不錯呢,暫時,忘記那些過往,就像是,多年的老朋友一樣,既使不說話,也能這樣默默地呆在一起。

『這裡風大,吹久了對身體不好,我們…還是回去吧?』江闕低聲詢問他,男人還是不說話,也在意料之中,這幾天以來,他一句話也沒有說過,不管江闕怎樣想方設法逗他開口,他就是不作聲;他心裡定是仍在恨著他,沒有辦法原諒…不過,沒關係,只要能這樣跟他在一起,讓他照顧他,呆在他身邊,江闕就很滿足了,推著輪椅慢慢往回走,江闕剛走了幾步,許游戈突然開口了:『你不是說…要去動物園嗎?』

江闕心頭一震,又驚又喜,望過去,男人的臉還是毫無表情,但他已興奮得有些語無倫次:『好啊!我、我們一起去!現在就…公園右側就有一個動物園,我們去看看吧!』他不再說話,但江闕像得了糖果的孩子一樣,興奮得不得了。

這麼多天以來,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跟他說話,不是嘲諷和怒駡,而是像從前一樣,那麼溫和、平靜,甚至還有一絲溫柔的寵溺…難道,他肯原諒自己了嗎…他們之間,還有挽回的餘地吧?可以懷著這個希望吧…

這個下午,他們一起看了海豚表演,看了獅子、孔雀、蟒蛇…餵了猴子,還有高高的駝鳥,那些猴子一點也不怕生,會撲到人身上來搶食物,把許游戈也嚇了一跳,不禁微笑起來,看到他的笑容,江闕心裡比吃了蜜還甜,如果,他永遠都能這樣對他微笑,他們,可以一直,如此快樂,再沒有眼淚,沒有悲傷,該有多好啊…

第二天一早,江闕作了早餐,看許游戈還沒醒,也沒叫他,把早餐放在保溫鍋裡,就出門去了,他買了菜回來時,看到許游戈已經起來了,坐在客廳裡看電視呢。

『這麼早啊,怎不多睡一會…早餐在鍋裡,我去拿來吧。』江闕把菜放下,一邊望著他,他今天好像很不錯呢,氣色很好,『不用,我已經吃過了。』他突然抬起頭來,對他微微一笑,江闕一時間有些受寵若驚,他今天不但對他說話,還對他笑了!真是太好了!江闕一下坐到他身邊,伸手輕輕摟住他的腰,微笑道:『游戈,你真好,我…我們就這樣,永遠不分開,好不好?』

『以前是我做錯,我已經知道錯了,你原諒我,好嗎?』說著,江闕眼中變得晶亮,凝視著他,『只要你肯原諒我,要我做什麼都成!今後,我什麼都依你…』

『不要說了…以前的事,我不想提了。』許游戈眼中突然有些黯然,低下頭去;江闕急忙改口道:『好,不說!我們都不提了!以後,以後我們會過得很快樂的…』

『我保證,一定讓你幸福,不管你做什麼,我都相信你!絕不再背叛你!』江闕眼中閃閃發亮,直視著他,充滿希望的目光似要把人燙傷的灼熱,許游戈低著頭,一聲不響,蒼白的臉上有些莫名的憂傷,半晌,他突然抬頭望著他,淡淡地說:『闕,我突然很想…很想吃名果屋的雙魚霜淇淋呢,你去幫我買,好嗎?』

『好啊,你喜歡就好!我多買一些放冰廂裡。』江闕高興起來,站起身,道:『那,我現在就去哦,很快就回來,你等我。』

『嗯。』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,許游戈輕輕地笑了,『一切都是…那個人的詭計,是吧…』

那麼,我的復仇,現在開始。

江闕提著一袋霜淇淋,興沖沖地往樓上走,剛到三樓轉彎處時,就發現樓梯上有些斑斑點點的血跡,一路向上延伸,他有種不好的預感,急忙加快腳步往上跑,剛到門口,就發現前門大開,他沖進去,發現桌椅翻倒,地板上一片狼藉,沙發邊上的地板上還有一灘暗紅色的鮮血!

“啪”地一聲,手中的袋子掉落地上:『遊…游戈!游戈——!你在哪裡?!』江闕瘋狂地大叫,一時間心神大亂,迅速地搜索了一遍整個屋子,沒有人!再走到客廳,細細瞧著那灘血跡,突然間發現,靠近沙發底下的地方,蜿蜒的血跡流到那裡,似乎畫著什麼形狀?

推開沙發,只見那裡赫然用血寫著一個“韓”字!雖然潦草,但確是許游戈的筆跡沒錯!咬了咬牙,他眼中迸出森寒的殺氣,喃喃道:『你真的這麼絕?那就別怪我了,韓砂!』

『這次,我要讓你付出代價!』熟悉的大廳裡,彌漫著刺鼻的血腥味,從大門口一路進來,橫七豎八地躺滿了屍體,韓宅的保衛已經瓦解了!!牆壁和家俱上佈滿彈孔,空氣中遍佈銷煙和血的味道,空曠的大廳裡,只有兩人還站立著,染血的身體,仇恨的對峙,空氣仿佛都凝結了,一觸即發!

江闕的槍指著韓砂的眉心,韓砂的槍也抵著江闕的胸膛,他憤怒的眼神直視著江闕,道:『你這是為什麼?!』

『為什麼?你居然敢問我為什麼?你說!你把許游戈藏到哪裡去了?!』他大吼一聲,佈滿血絲的雙眼更加通紅,神情猶為可怖,『什麼…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,從那次以後,我已打算就此結束,更沒有去找過你。』韓砂一字一句地說,『你的男人失蹤了,與我何干?』

『韓砂,你信不信,我會殺了你…』微微揚起頭,江闕的目光變得更加淩厲,充滿殺氣,『我數三聲,你不說的話,我就開槍!』

『什麼?你…』韓砂瞪大了眼,只見江闕已經緩緩開口了,『一…..』

『慢著!我真的不知道…』

『二…』

『江闕!你瘋了!我不知道那個男人在哪裡!』

『三!』數下這一聲,江闕咬著下唇,手指有些顫抖,突然大吼道:『這是最後一次機會!你到底交不交人?!』

『你先放下槍再說…』韓砂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,向上一抬,就勢去搶他的槍,江闕伸腿一掃,絆倒了他,韓砂拉著他的手臂,兩人一齊滾倒在地,糾纏的身體翻滾著,扭打著,紛亂中,突然“砰——!”地一聲槍響,子彈貫穿了韓砂的胸膛,他瞪大的眼死死盯著上方的江闕,張開的嘴抽了兩口氣,終於無聲的苦笑了一下『這是他的…復仇…我輸了…..』

沒有閉上眼睛,他就斷氣了,江闕放開他的身體,站起身來,呆怔地望著地上的屍體,有些失神,突然間,桌上韓砂的手機響起來了,把他嚇了一跳,一看顯示,居然是“江闕”!!自己的手機?應該還放在許游戈家裡…他顫著手,輕輕拿起手機,按下了接聽。

『是我…』許游戈的聲音響起來,江闕心中一跳,急聲問:『你在哪裡?有沒有受傷?有危險嗎?…』

『呵呵…哈哈哈哈…..』許游戈突然狂笑起來,一字一句地說,『江闕,你真是蠢到家啊!難道你現在還沒發現,這一切,都是我設下的圈套….為了讓你,和韓砂鬥個魚死網破,這是我的復仇啊!』

『什麼…』江闕呆住了,雙眼瞪得大大的,往後倒退一步,他幾乎要站不住了,『現在,韓砂已經死了吧?』

『你怎麼…』

『我怎麼會知道,對吧?那是因為,今早上塞在你衣袋裡的竊聽器啊,哈哈哈…』男人瘋狂的笑聲從手機中傳來,江闕呆滯得再也無法思考了,推開門,他徑直走進客廳,許游戈坐在沙發上,轉過頭望著他,嘴角挑起一絲淡漠的冷笑,『現在,韓幫的人一定不會放過你的,他們很快就會布下天羅地網來追殺你吧?』

『以韓幫的勢力,你是無處可逃的,你已經是喪家之犬,走投無路了吧?哈哈…你沒想到,你江闕也有今天吧?』一邊笑著,他心頭卻有如刀割般的疼痛,江闕呆呆地望著他的眼,裡面藏著什麼,他再清楚不過,利用他的愛,瘋狂地報復他,把他逼入絕境…自己也跟江闕一樣,變成了一個魔鬼!

但是把他變成這樣的,是江闕,還是這個瘋狂的世界?他已經不知道了…

『走,我們一起走!』江闕突然大叫一聲,走過來抱住他,許游戈掙扎起來,大叫:『我不跟你走!要走你自己走,我才不要跟你走…』不管他如何掙扎反抗,江闕不由分說地抱起他,一個手刀,把他擊暈了,再抱著他走向下面的車庫。

當許游戈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,發現自己躺在車裡,車子正在高速公路上飛馳,江闕坐在前面的駕駛位,從後視鏡裡看到他醒了,也沒說什麼。

『我們這是去哪裡?』許游戈揉揉眼睛,坐起來,看到窗外飛馳的景色,是一片青綠的山地,森林…『我們離開S市已經很遠了,你跟著我,不會有危險的。』江闕慢慢地開口道,『我們去北方的農莊,種葡萄,釀最好的葡萄酒…這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呢,游戈,我們一起,好好地生活下去。』

『你…不恨我嗎?』男人低下頭去,有些迷惘,『我已經,不再是你理想中那個…單純善良的許游戈!就算我會傷害你,背叛你,也不在乎嗎…』

『是的,我不在乎。』江闕淡淡地笑,『為了你,就算要我殺人,要我變成魔鬼,或是下地獄,我都不在乎…因為我說過,再也不會背叛你。』許游戈的眼睛濕了,透亮的眼眸凝視著江闕的背影,這一瞬間,過去的一切,突然都煙消雲散去了…跟著這個男人,既使要亡命天涯,也不在乎了,他們,這輩子都註定要拴在一起,直到生命的最後。

之後兩人隱居在北方的農場,過起了與世無爭的平淡生活。

巴羅克風格的小別墅就建在依山伴水的農莊旁邊,每日一起來,推開門,就是滿眼的綠,一望無際的山地、草原,清澈的小河從屋前流過,大片大片的葡萄園,他們還養蜂,每年能收割好幾十斤葡萄蜜呢。

周圍不遠也有其它農場,江闕和許游戈常常坐了車去拜訪他們的鄰居們,把吃不完的蜂蜜帶給他們,這些熱情好客的家庭也回贈他們一些自己的種植物,還設了豐盛的晚宴款待他們,如果想多住幾天,也是沒問題的。

兩人有閒時,就在門口的草地上架上鍋,一邊燒著水,一邊去河畔釣魚,水還沒開,已經釣到好幾尾大河鯉了,許游戈就會做上一道,他最拿手的蜂蜜魚,然後兩人一邊吃著魚,一邊品嘗最上等的自釀紅酒,真是再愜意不過了。

『喂,游戈,我有個計畫,明天,在屋子旁邊建個游泳池吧。』江闕一邊咬著魚肉一邊說,許游戈不以為然,『前面不有河嘛,還要泳池做什麼?』

『可是,在河裡作那個…有點不太好嘛,在自家泳池裡就沒人會說啦。』

『什麼?你這個白癡!腦子裡淨是那些東西嗎?』許游戈用力一拍他的後腦勺,讓江闕喝到嘴裡的一口酒噴了出來,全灑在盤子裡了,『這下要怎麼吃?』男人惱怒地瞪著他,江闕大笑起來:『這是你自己打我的,倒還怪起我來啦?』

『算了,不跟你爭了。』許游戈扔下筷子,剛要站起身來,江闕突然一把樓過他,嘴唇湊上去,深深地吻住了他,充滿葡萄酒甜蜜的濃香,這綿密的深吻,讓兩人都沉醉其中,忘記了一切。

『我愛你,游戈。』

『我也是。』

(全劇終
 





2017年3月8日 星期三

毀虐之獄05-背叛

您信一個會有幸福,不相將會換來咀咒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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已經過了幾天呢?他迷糊地想著…這段時間,他一直都是半清醒半迷糊的狀態,有時連白天黑夜也分不清,越到後來,發作的次數就越頻繁,現在幾乎是每天都會發作個兩、三次,每次持續的時間也變得更長了,幾乎都會持續一個小時以上。

有時,他真的想,不如死了的好,這樣苟延殘喘地活下去,這種生不如死的痛苦,他已經嘗得夠了,愛情已經幻滅,信任支離破碎,他的生命中,還剩下些什麼呢?除了痛苦,他已經一無所有。

身體的痛,心裡的痛,每日每夜,都折磨著他,身體越發消瘦了,疼痛過後,幾乎一整天什麼也吃不下,原本結實的肌肉早已不見了,只有突出的骨骼,蒼白的膚色,整個人變得形削骨立,精神也恍恍惚惚地,好像總是望著一個方向,能呆呆地望上一大半天。

每次發作的時候,都痛得恨不得死去,可是,他又不甘心就此死掉!他心裡,始終還是放不下江闕,就算要死,也要在證明自己的清白之後,才可以死,他不想帶著江闕的誤會和恨意,一個人孤獨地死去;曾經,他們是那麼深愛著彼此。不管江闕是否愛過他,他只知道自己,是真正地愛上了這個孤獨的殺手。

比任何人都堅強,卻又比任何人都脆弱…既有絕對的冷酷,又像孩童般天真,江闕是這麼複雜的集合體,他矛盾的內心世界,只是微微地開啟了一小扇門,在他想要一窺究竟時,卻又再一次關上了,他是多麼想,再多瞭解他一些,可是,他已經不會再來了。

自己也已經快到極限了,身體正在急劇地衰弱,每一次發作過後,就像從鬼門關走過一趟。他不知道自己何時會死,內心總是隱隱期盼著,江闕會再回來見他一面,雖然明知這是不可能的,他當日是何等冷酷、絕情,可是為什麼,自己偏偏還是忘不了他…

每當醫院走廊上有腳步聲響起,他總是側耳傾聽著,希望是,那個人的腳步聲,希望他再出現在他面前,仍用那種微笑的神情說,游戈,我喜歡你…可是,每天每天,都只是失望,他終究還是沒有來過,游戈,我死也不離開你身邊!不要對我這麼好,游戈,我沒法報答你的…我這輩子都報答不了你的好…我喜歡你,游戈…我愛你…

他在黑暗中,對他微笑,這些話語,仍在耳邊迴響,可是突然間,一切都變了,他微笑的臉孔變得猙獰,眼中露出殘暴的殺氣,你欠我的,現在就要還!這都是你自作孽,不要怪我…我走了,再也不會回來了…不,不要走…江闕,不要,不要離開,我沒有背叛你啊!我沒有…大叫一聲,他從夢中驚醒過來,滿臉都是冰涼的淚水,空蕩蕩的病房裡,什麼人也沒有。

小梨也不在,她在店子裡,晚上才會過來看他,只有自己,到最後,總是只剩自己一個,小玨走了,江闕也離開了,大家…都離開了,只有自己一個…

江闕一個人躺在寬敞的大床上,韓砂已經出去了,空蕩的房間裡,還殘留著淡淡的,屬於韓砂的味道,他們剛剛才激烈地玩過一場,他現在已經疲憊不堪,傭人送飯過來,他也不吃,只想躺著好好休息一會。

閉上眼,他腦子裡浮現的,卻是另外一張臉,那個本該完全遺忘的人,卻總是在他最不想去回憶的時候,出現在他的腦海,從他離開他那天起,算算,也差不多有一個月了吧?那藥的藥效,越到後來,就會越猛烈。他真能熬得過嗎?

他會不會,已經…罷了,是他對自己絕情在先,到現在,何必再想著他?江闕甩甩頭,翻了個身,把臉埋在枕中,可是沒過一會,他的臉,又從某個不知名的地方冒出來了,帶著淡淡的微笑,輕聲道,我喜歡你,江闕…像夢一樣,回想起來,他的溫柔,他的包容…那望著他的眼,曾經是那樣深情,還有那個溫暖有力的懷抱,總是能讓他感到安心。

他曾經是,那麼地好…為什麼轉眼間,一切都變了,一切都毀了…心頭突然又是一陣抽痛,自己做的,是不是太過份了?就算他背叛自己,可是,H9那種藥,畢竟太過惡毒了!會把人生生折磨至死,那種藥…本就是韓幫中的絕秘禁藥,就算是經過專業訓練的殺手精英也未必抵得過,何況是一般普通人,哪裡承受得了!

也許,也許他早就已經…心頭的不安越來越沉重,一直忍耐著,其實內心深處,沒有一天不思念著那個人…許游戈,為什麼到了現在,你還要這樣緊抓著我不放?別再出現在我的腦海!不要再出現!!不要….手指緊撰著枕頭一角,心裡像有兩把刀在交戰,憎恨,與不舍,都是這麼地強烈!快要將他逼瘋了!到底,你要我怎麼辦?怎辦才好…

遊…我快要瘋了,你知道嗎?

天色很黑,這幾天,一直是陰雨綿綿的,不肯停歇,又不肯下個痛快,只這麼沒日沒夜地吊著,白天也像夜晚一樣地黑,冷風夾雜著雨點橫飛,連街上的行人也變得很少,一輛的士駛過來,在咖啡屋對面停下,車門開了,一個年輕女孩子下了車,手上提著個包,另一邊,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扶著車門慢慢下來,女孩扶住他,走向樓房,從一條小窄樓梯處上樓。

『慢點,老闆…小心腳下。』到了三樓,男人已經微有些氣喘,身體靠在牆邊,女孩掏出鑰匙開門,兩人進了屋,把他扶到客廳沙發上坐下,女孩微微笑道:『老闆,我去做飯哦,你好好坐著。今天是慶祝你康復出院的日子,我要作頓好吃的給你補一補。』

『謝謝你,小梨,不用忙了,我也不餓。』他微笑了一下,蒼白消瘦的臉孔上帶著淡淡的憂鬱,『這些日子,多虧有你的照顧,我才能熬過來…現在我好了,你也不用再費心為我操勞了,你回去吧…』

『不行!你的身體還這麼虛弱,我得照顧你才行!』小梨一個勁地搖頭,又走過去打開電視,道:『你先看著電視,我作飯很快就好。我不會煩你的,老闆,你就讓我每天過來給你作飯吧…你的身體…這麼虛弱,我不能丟下你不管…』背向著他,她的聲音有些哽咽了。

許游戈呆怔了一下,心裡突然湧起一股酸澀,苦笑道:『小梨,我知道你對我好…可是,我每次一看到你,就會想起小玨…你跟她,是那麼地像…』

『老闆…』她轉過身,眼裡濕濕地,望著他,『那樣的話,就讓我做你的女兒吧…可以嗎?』

『小梨…?』他呆住了,怔怔地望著她,『我的父親很早就去世了…每次我一看到你,就覺得好親切,就像我的父親一樣,是個很好、很好的人。』

『那個時候,我就一直好羡慕,小玨有一個這麼好的父親…如果可以的話,讓我做你的女兒,我會一直、一直照顧你,陪著你…』

『小梨,我…我這樣一個廢人,怎麼能再來連累你,你是一個這麼好的女孩…』

『老闆…』她哽咽的聲音,帶淚的眼,讓他更忍耐不住心頭的苦澀,半晌,許游戈終於勉強擠出一個微笑:『小梨,我可以…抱一下你嗎?』

『老闆…』淚水溢出眼眶,她撲上去,一把抱住了他,兩人都流著淚,顫抖的身軀緊緊抱在一起,久違的親情和溫暖,對這兩人來說,都是如此珍貴,無可取代…良久,他們才慢慢鬆開,小梨擦了擦眼淚,微笑道:『那,我去做飯了哦。』

『嗯,謝謝你,小梨。』他最近老是說謝謝,小梨撅了撅嘴,不滿地道:『哪有一家人還說謝謝的,你別再這麼客氣了喔,老闆。』望著她的背影走進廚房,許游戈輕歎一聲,靠在沙發上,疲憊地閉上了眼睛。

那天起,小梨每天都會過來兩趟,給他作飯,細心地照料著許游戈的生活起居,可是男人的身體還是越來越差,那地獄般的一個月,已經把他的身體徹底拖垮了,吃不下東西,稍微吃一點就會吐,身體瘦得不成樣子,原本漂亮的蜜色肌膚已經變得慘白,走起路來也搖搖晃晃地,沒個準頭。

為了不讓小梨擔心,他每次在她面前也會硬逼著自己多吃一點,待她一走,他就沖到廁所裡,全部吐了出來,身體一天比一天虛弱,精神也恍恍惚惚,他變得很少出門,既使偶爾出去,也走不了多遠,他很容易感到疲勞。

不久後的一天晚上,許游戈暈倒在廚房裡,暈迷中吐了很多血…後來,又被胸口的絞痛感疼醒了,他撐起身子,慢慢走回房間,倒在床上,很快又暈睡過去,迷糊中,似乎又看到那個人的影子,模模糊糊地,似在對他微笑,一如當初,想要追過去,卻邁不開腳步,雙腿沉重得像石頭,那人卻已越走越遠…

不要走,不要…他想大叫,又發不出聲音,只有眼淚不停地流下來,濕透了衣襟….他在睡夢中輕輕顫抖,糊塗地囈語著『不要…我沒有…我沒有做過…不要走…』黑暗中,有個人靜靜地站著,借著透明的月光,他靜靜凝視著床上的男人。

這真的是他嗎?居然瘦成這樣!露在衣袖外的手腕,細到皮包骨…睡衣下的身體,呈現出尖削的骨架,再沒有漂亮的肌肉,只有衰弱到極限的身體,慘白的臉孔,呼吸微弱,像隨時會死去的樣子,衣襟上有些斑斑點點的紅,江闕一直想看的,終於看到了。

可是心頭卻是一陣絞痛,他突然很想哭,想大哭一場,毀了他,就能讓自己解脫嗎?這就是自己想要的結果嗎?應該感到快樂嗎?可是為什麼,卻只有悲傷,苦澀….無法抑止地湧上心頭,呆呆地望了好久,睡夢中,男人的呼吸似乎急促起來,胸口起伏著,張開嘴,發出艱澀的抽氣聲,喉嚨裡有些模糊不清的呻吟,似乎很痛苦,快要喘不過氣來。

『遊….』他驚呼半聲,剛跨出一步,卻僵立在那裡,再也不能前進半步,他已經…不能再碰他了,親手催毀一切,現在,已經不能後悔了…既是憎恨,那就恨到底吧!再不要心軟,不要後悔…悄無聲息地走出去,他離開了。

他開始監視他,一個叫小梨的女孩子,每天都會去他家裡,有時,兩人還會一起出門散步,到附近的公園裡坐坐,他在她面前,那樣溫柔地笑著,那個笑容,原本,只屬於自己所有,她毫無顧忌地出入那個家,每天,都帶著那麼燦爛的笑容。

江闕開始有一種莫名的煩躁,他憎恨,那個能夠呆在他身邊的女孩,他憎恨她,取代了自己的位置…憎恨他們可以得到,自己所得不到的東西,終於有一天,這種憎恨爆發了。

在一個深夜裡,小梨從店裡下班,鎖了門,往家裡走去,經過那條僻靜的小巷時,一個黑影向她襲來…

第二天,小梨沒有來,許游戈有些奇怪,打電話到店裡,她亦沒有去上班…他開始擔心起來,一夜未眠,次日早上,聽到門鎖轉動的聲音,他以為是小梨來了,連忙起身,走出房間,突然間,他呆住了,站在客廳裡的,那高挑修長的身影,熟悉的面容,讓他渾身一震,身體僵在原地,再也動彈不得。

『江闕…』沙啞的嗓音,半天才憋出兩個字,男人臉上慘白慘白的,削瘦的身軀微微戰抖著,用力扶住門框,好像不這樣做,就快要支撐不住身體站立的姿勢,他呆望著他,一直、一直盼望著,再見他一面,可是如今真的見到了,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。好一會兒,才低聲道:『你來作什麼?』

『你在等人?』江闕毫無表情的臉,突然又露出了那種可怕的冷笑,讓許游戈忍不住打了個寒顫,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,『你在等那個,叫做小梨的女孩子,對吧?』他勾起的嘴角無謂地冷笑一下,『你不用等了,她是不會來的。』

『什麼…?』男人瞪大了眼,呆望著他,聲音也顫抖了,江闕眼中迸出一道殘暴的目光,慢慢地,一字一句地說道:『她死了,被我殺死的。』

『什麼…你在說什麼…不,你在騙我….』他瞪大的雙眼死死盯著他,一臉的不可置信,『你不信?那你看這是什麼?』江闕抬起手,揚了揚手中撰著的藍色水晶吊墜,那是小梨每天戴著,從不離身的項墜。

突然之間,整個世界轟然倒塌了…他什麼也聽不見,什麼也看不見,腦中只剩一片空白,眼淚,一滴也流不出來,許游戈的身體慢慢滑倒下去,趴在地板上,猛地痙攣起來,胸口痛得似被剖開,內臟裡有把尖刀在剮,他緊緊抓著胸口的衣襟,全身抖個不停,突然的發作把江闕也嚇了一跳。

他走過來,呆望著他,有些不知所措,男人的口鼻裡突然湧出血來,很多、很多的血,隨著胸口的痙攣,一股一股地湧出來,江闕慌了,跪倒在地,抱起他身體擁在懷裡,大聲喚他的名字,可是他緊閉的眼並沒有睜開,鮮血不停地湧出,沾染在江闕的手臂上、衣襟上,濕成一片。

『游戈!睜開眼睛,游戈….』恐懼感讓他徹底亂了陣腳,再不能保持鎮定和冷酷,叫著他的名字,眼淚在沒有察覺之下滑落,江闕心裡也是刀絞般的痛,他的身體在他懷裡痙攣著,好一會兒,終於慢慢張開了眼睛…那眼中,什麼也沒有了,只是一片死灰,對上那雙眼,江闕的心猛然抽搐了一下,他突然就後悔了…不該做到這個地步,不該這麼做的…

許游戈拚著最後一點力氣推開他,搖搖晃晃地撐起身體,再不看他,徑直往房間裡走去。

『遊…』江闕呆怔著,望著他的背影,突然聽到他低沉沙啞的聲音開口了:『江闕…你記著,我再也不會原諒你,永遠都不會…』聽到喀嚓的關門聲,他才回過神來,心裡突然空空蕩蕩地,什麼也無法思考了。

出了門,江闕呆呆地往前走,心頭是空落落地,漫無目的地四處遊蕩,不知道走了多久,經過一條小巷子時,突然聽到槍響聲,接著,對面有個男人奔過來,跟他擦肩而過;那一瞬間,江闕突然一眼瞥到,那人右眼下有顆紅色的痔,他心頭一驚,轉過身定定望著那個背影,思量了半晌,終於追了出去。

那人奔到停車場,開了車往城郊的方向走,江闕也開了車跟在後面,保持著一段距離,跟到一處較偏僻的地方,那人停好車,向一棟老舊的樓房裡上去了,江闕偷偷跟在後面,在那人掏出鑰匙開門的瞬間,他的槍頂在了他背後。

『不准出聲,進去。』扭住他的手腕,江闕把他押進屋內,關上了門,將他按在牆壁上,江闕一把扯開他的衣服,只見那人右肩靠近頸部的地方,一個清晰的槍傷痕跡出現在眼前,『就是你!當日襲擊我的人就是你!』江闕大吼一聲,『說!是誰派你襲擊我的!』

『你在說什麼,我不知道…』那人強作鎮定,但是明顯已經認出他來,江闕突然一槍打中他的小腿,那人疼得立時軟了下去,江闕就勢把他壓在地上,恨恨地說:『你再不說,我就讓你吃一顆H9,嘗嘗滋味。』

『不要!』那人驚叫一聲,最直接的反應已經背叛了他,江闕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,顫抖著道:『你…你是韓幫的人!』沒錯,會對H9這個詞如此恐懼,已經出賣了他的真實身分!因為只有韓幫的人,才知道這種秘藥的名字。

『是…是不是韓砂派你襲擊我的!?你說啊!!』他大吼一聲,眼裡變得通紅,暴出血絲,再次揚起了手中的槍,那人驚聲大叫道:『別、別開槍!我說…』

『沒錯,是韓砂讓我做的。他說只是要嚇唬嚇唬你,不是真的要殺你,讓我裝裝樣子而已,我沒有真的想殺你啊….』原來…原來真的是韓砂!江闕呆住了,腦子裡轟地一聲炸開了鍋,向後退了兩步,他腿一軟,跌倒在地,很快又爬起來,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,轉身向門外奔去。

這一切,是一個局….韓砂設下的局,精密得可怕,編織好的羅網,讓他掉入陷阱…江闕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去的,他像個失了魂的人偶,僵硬地邁著步,呆滯得什麼也不能去思考,走回韓砂的別墅時,已近中午,天色黑得像是夜晚,烏雲密佈,冷風吹得人身上發栗。

徑直走進韓砂的臥室,他正在翻看著一堆檔,看他進來了,隨口道:『回來啦?這幾天上哪去了?都沒有聯絡。』突然間,江闕掏出槍對準了他,韓砂吃了一驚,抬起頭,望著他,半晌,突然笑了。

『你發現啦?』他淡然的語氣,就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,江闕死死咬著下唇,握槍的手指都顫抖起來,『為什麼?韓砂…為什麼這樣做,你真的如此恨我嗎?』他的臉色慘白得嚇人,瞪大的雙眼裡佈滿血絲,厲聲叫道:『懸賞是假的!襲擊是假的!擋槍也是假的…把游戈騙到廢棄倉庫的人,也是你!』

『韓砂,你這個魔鬼!你要我自己親手毀掉自己的愛情!你…你怎麼可以…』他一邊說著,一邊抽泣起來,全身抖個不停,韓砂卻仍是一副鎮定自若的神態,緩緩說道:『江闕,你是我帶出來的人,你跟我,根本就是一模一樣。』

『什麼…』他呆呆地望著他,『你以為,你可以在那個男人那裡,得到什麼改變嗎?你以為,離開了我,你就可以變得更像一個人嗎?』韓砂冷笑起來,『不,不不…不管你怎麼努力,你始終都是我養的一條狗!呵呵,不對,你是野獸,吃人的野獸,只有我才能馴養你,在我的腳下,你才有生存的價值…江闕,你從來,就沒有逃出過我的掌心。』

『韓砂…』

『江闕,你以為你真的愛那個男人嗎?如果你真的足夠愛他,信任他,那麼不管我做再多的事,你也不會動搖,你也會一直相信著那個男人。』

『可是你沒有,你並沒有自己想像的那樣愛他,你只希望他付出全部的愛,而你的心,卻仍好好地放在自己的肚子裡。你就連這種自私的地方,都跟我一模一樣。』韓砂的話,一字一句都打在他的心上,烙在他的痛處,真是一針見血,沒錯!他江闕就是這樣一個人!

如果自己足夠愛他,信任他,那韓砂做再多的事,也不能夠挑撥他們的關係。

『江闕,放下槍吧。你只能夠在我身邊活下去,只有我們才是同一種人…』韓砂站起身,跨前一步,好像要走過來,江闕全身顫抖著,大叫道:『不要過來!!你不要過來!我恨你!韓砂!我恨你!!』

他一邊退後,一邊聲嘶力竭地大叫,『我恨你,更恨我自己!我不是人!我是畜牲!是野獸…我比畜牲還不如啊…嗚嗚….嗚…』說到後來,他只管掩面哭泣,已經退到了牆邊,背部靠著牆,他慢慢滑下去,蹲在地上,不停地哭泣,悔恨、心痛、絕望…一切的一切,此刻全部湧上心頭,心痛得快要死去,他是真的不想活了,慢慢舉起槍,頂在自己的太陽穴,他下意識地扣下板機。

韓砂在前一秒已經撲過來,猛地一推他的手,呼嘯的子彈擦著額邊飛過,有點刺痛,血流順著臉頰滑下,染紅了半邊臉,『你瘋啦!江闕!』一把搶過槍,韓砂又驚又怒,『你想死?為了那個男人,你值得去死?!』

『我想死?』江闕慢慢抬起頭,滿含淚水的眼,呆呆地望著他,悽愴地苦笑起來,『不…我就算死一千次、一萬次,也贖不了我犯下的罪….我應該去吃H9,我應該把所有的H9都吃了!』他一把抓住韓砂的雙臂,瘋狂地大叫:『你有吧…還有H9吧?給我!給我!!…我需要它!!給我…..』

“啪!”地一聲脆響,韓砂甩了他一巴掌,男人的臉偏向一邊,五個發紅的指印在蒼白的臉頰上很是顯眼,『你清醒一點!!江闕!別再沉迷下去了!』韓砂的眼裡也濕了,臉上竟露出心痛的表情,突然一把擁住了他,哽咽道:『江闕,不要想那個男人了…跟我在一起,不好嗎?我們才是最合適彼此的人啊…你忘了他吧,當我求你了,江闕…..』

江闕在他懷裡顫抖著,呆滯地搖搖頭,眼淚不停地滾出來,兩隻瞪大的眼睛卻像什麼也看不見,空空洞洞地,叫人看了害怕。

『韓砂,我想死…我真的想死…我的心好痛啊,韓砂…你知不知道,這種感覺…這個世界上,我最恨的,就是我自己!我好恨…』哭著哭著,他腦中又浮現出許游戈那張慘白的臉,絕望的雙眼,空洞無神,冷如死灰。

江闕,你記著,我不會再原諒你,永遠都不會…我恨你,江闕!我恨你!
我沒有做過,相信我,我沒有做過…他的哭聲,痛徹心扉的嘶叫,再次在耳邊響起,江闕痛苦得像要死去。

只要一次就好,為什麼沒有相信他一次?一而再,再而三地,傷害他,直到無可挽回,無路可退,背叛這份愛的,不是他,而是自己!是自己親手毀掉一切!破壞得那麼徹底,連一片碎片,都沒有留下,一切都已成灰,幻滅無蹤。

『韓砂,我要走了。』他掙脫他的懷抱,站起身,身體搖搖晃晃地,慢慢向外走去,『江闕!你真的要離開我?』韓砂眼中露出憤怒和恨意,突然又冷笑起來,『那我再告訴你一件事,當年,張浩明的事…也是我一手策劃的。』江闕渾身一震,身體僵住了。

[我愛你]

[闕…我該如何讓你瞭解…]

原來,從一開始,自己就一直是這副樣子…誰也無法去相信,覺得只要信任,就會被背叛。以為只有掠奪,才能得到;對於愛,他還瞭解得太少了,不會愛人,也不懂被愛。只是一味地想要得到,卻吝於付出,自己真是,可悲到極點啊!

『韓砂,謝謝你跟我說了實話…讓我明白了自己是多麼膚淺又可悲…』停了一下,他又道,『其實我不恨你,我的命是你給的,我沒有資格恨你。我只恨自己,為什麼這麼愚蠢,至少你說對了兩件事——親眼所見也未必是真。還有,不要相信任何人。』

『但是我相信了你,曾經,全心全意地相信過你。』望著他消失在門外的背影,韓砂眼中有晶瑩的水珠落下,江闕,還有一件事,我沒有告訴你…那就是——我愛你,江闕…

“喀嚓”一聲輕響,推開門,他輕輕走進去,屋子裡很安靜,一點聲響也沒有,客廳裡空無一人,靠近牆邊的地板上,還殘留著乾涸的血跡。

『游戈…』一步步走近他的房間,江闕感到腳步都在發抖,停在房間門口,當日的一切又再浮現眼前…游戈,我餓了,你快點呀!自己的聲音,好像還在這空曠的客廳裡響起,而他,在廚房裡回應,快好了,你再等會…只要一會,一會兒就好…

如果能再回到當初,哪怕要用一生來交換,不要離開我…我只屬於你,江闕…我們在一起,再也不會有眼淚,不會有悲傷…對嗎?不要再這樣,把自己傷得這麼重,我會很心痛,我不離開你,我就在這裡,就在你身邊…我愛你,闕…

愛,現在只能懷念,他的溫柔,他的包容,他的深情,他的好…為什麼一直沒有看清?明明,明明一直都是,一直都在,他的身邊,從未離開過,那曾經溫暖有力的懷抱,比陽光還要明亮的微笑,到現在,一切都已不復存在,燒成了灰燼,再也拼不回來。

再也不會原諒你,永遠不會…

手一抖,江闕顫抖著推開了房間的門,那個瘦削的身影,靜靜地躺在床上,閉著眼,好安靜,像是睡著了,枕邊,床單上,被褥上,大片的鮮紅,刺眼的紅,汩汩的鮮血,還在流出來,從嘴裡,鼻子裡,頸間的那道深深的裂痕裡…無法呼吸了!

這一瞬間,江闕眼前只剩一片鮮紅,想要大叫,卻出不了聲,乾澀的眼中甚至流不出淚來,只有身體不停地抖,腿軟得站不住了,他只邁出半步,就跌倒在地…心臟在痙攣!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扭曲而怪異,像醉酒後的迷茫,如果能夠再一次,抱緊你,哪怕是,小小的一會兒…我已別無所求。

『游戈…游戈!游戈…』眼淚終於滾了出來,他手腳並用地爬過去,撲到他懷裡,拚命地抱住他,大聲哭泣,『都是我的錯!都是我!…是我錯怪你了!對不起,對不起…我知道錯了!』

『我錯了!我都知道錯了!求求你不要死…不要…不要這樣對我…..』他哭得喘不上氣,只是死死地摟住他,想要溫暖這冰冷的身體,也是徒勞無功,懷裡的人仍只是緊閉著眼,毫無知覺的身體,慘白而冰冷,聽不到呼吸,也感覺不到心跳…已經太晚了嗎?

耳邊好像又聽到他絕望的低語,江闕,你記著,我不會再原諒你,永遠不會…到現在,才終於明白了這句話的含義,是何等的決絕…何等絕望。



2017年3月7日 星期二

毀虐之獄04-共處

能和相愛的人共處,真的是死而無憾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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幾天後,一個傍晚,江闕正坐沙發上看電視,換了幾個台,沒什麼意思,這時,手機突然響了,有短信,他打開一看,居然是韓砂發來的,[有要事,速回老地方,等你。]

他有些詫異,自從那次以後就再沒見過韓砂,雖然其後他有叫人送藥過來,但他自己是再沒來過,還以為他再也不會跟自己聯絡了呢!必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吧?他也不敢耽擱,走到廚房裡跟許游戈說:『我要回去一趟,你別等我了,自己吃飯。如果晚上不回來的話,我會給你電話的。』

『有什麼事嗎?』許游戈放下手中的菜刀,在圍裙上擦了擦手,有些不安地望著他,『明天,會回來吧?』

『還不知道。』江闕微笑了一下,故作輕鬆地說,『沒有什麼大事的,你放心吧,我現在已不是韓幫的人了,我想可能是韓砂有什麼私事找我吧!別擔心,最多兩三天就會回來。』

『嗯,你自己多小心…』許游戈還是有些不安,目送他到門口,又叮囑道:『如果是什麼危險的事,你不要答應,我不准你再冒險了…』

『好好,我都知道的,你去做你的飯吧,也許一會就回來呢。』江闕笑笑,戴上帽子和墨鏡,出門而去。

『江闕,你有危險。』韓砂坐在床邊,目光直視著窗戶的方向,慢慢地說,『你還記得上次你做的最後一單任務嗎?』

『記得,是暗殺朱氏會的二當家嘛。』江闕站在他身後,望著韓砂的側臉,那嚴肅的表情,沉重的語氣,微微皺著眉,讓他明白事態很不樂觀,『嗯…我得到消息,不知是誰走漏了風聲,朱氏會已經知道這件事是你做的了,現在正出三千萬的天價懸賞你的人頭呢。』

『什麼?!』江闕大吃一驚,沒想到自己躲起來養傷的這段日子,竟然發生了這麼大的事,他已身處於極度危險當中,而他自己居然一無所知!

『現在黑道中人都想得這筆賞金,有的人甚至發下話來,有提供線索的,事成之後可分一半花紅。』韓砂抬起手,吸了一口煙,緩緩吐出一個煙圈,神情很凝重,『你現在最好不要回去那個男人那裡了,我看那兒不安全,萬一被人發現,還會連累到他。』

江闕默然點點頭,有些心亂如麻,韓砂說得對,回去那裡,萬一有什麼事會連累到許游戈,只有先躲起來,避避風頭。

『我看,你就先住在這裡,這是你的老巢,地方偏避,也從沒被任何人發現過,絕對夠隱蔽。平常沒事就儘量少出門,要買什麼樓下不遠就有個小超市,這些你自己應該清楚,也不用我多說了吧?』韓砂掐滅煙頭,站起身來,指指桌上的一個小皮箱,『我給你帶了點現金,先用著,有什麼事就打電話給我。』江闕沒想到,到了現在,韓砂還關心著他,連這種事都幫他想得這麼周到,不由得心中又多了幾分歉意。

眼見韓砂轉身向門口走去,他急忙開口道:『謝謝你,韓砂…我又欠了你一個人情。』

『別這麼說,江闕,我…』他在門口停了一下,沒有回頭,『對於你的離開,我感到很遺憾,如果可以,我還是希望你…』

『別說了!我…我不會回去的。』江闕咬著下唇,撇過臉去,望著窗戶的方向,低聲道,『韓砂,你手下精英無數,就算少我一個也不會怎樣。就當我江闕對不起你罷…』知道他心意已決,韓砂也不再多說什麼,只道:『那你自己小心吧,我走了。』

『嗯。』江闕望著他的背影,默然中竟有一絲感傷,韓砂…對不起,我唯有辜負你的期望了,我是個軟弱的人,並沒有你想像的,那樣強。也無法像你期待的,那樣冷酷無情,獨自一個活下去,是你選擇的路,我無法做到像你一樣;而且,現在我有游戈了,不再是孤單一人!我會很幸福的!!

想著想著,他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,打開了手機,撥下許游戈的電話,告訴他暫時不會回去,讓他不要擔心。

一個人躲在閣樓的日子很無聊,除了看看電視打發時間以外,就是上網跟許游戈聊天,兩人對著電腦螢幕閒話家常,越聊就越想見面,江闕終於忍耐不住了,讓許游戈自己過來找他,路上小心別讓人跟蹤,於是許游戈打了的過來,兩人在床上纏綿了一番,更有些難捨難分之意,但是他必須讓他走,跟自己在一起會讓他也陷入危險中。

江闕讓他第二天一早回去,許游戈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,他也不肯多說,怕他會擔心,只說有點小麻煩,過段日子就沒事了,許游戈走後的第二天下午,韓砂來了,他打開一個袋子,拿出一些槍支彈藥,道:『你這邊沒什麼防身的吧?這些先用著,再有,我剛剛來的時候,發現附近有些不對勁。』

『有什麼事?』江闕拿起一支槍,左右擺弄著,好像不甚在意。『也沒什麼,可能是我太多疑了吧。』韓砂抬頭望著他,淡淡地說。『哦?怎麼了…』江闕話音還沒落,韓砂突然瞪大了眼,猛地向他撲過來,『砰!』地一聲脆響,是玻璃窗破碎的聲音,那同時,兩人抱在一起的身體滾落地下,緊接著,一陣『砰砰砰砰…』的掃射,前方的家俱和地板立即佈滿了彈孔,木屑橫飛,碎玻璃濺了一地。

兩人已經躲至床後面,江闕一眼望去,只有一個狙擊手,是在對面的屋頂上向他們掃射;拔出隨身的槍,江闕反手還擊,不愧是頂極殺手的槍法,只發了兩槍,就命中了目標;那人右肩靠近頸部的地方中了一槍,血流如注,停止了向他們的攻擊,趁此機會,江闕拉了韓砂就奔出門去,從後面的秘密出口逃生。

那裡有一條隱密的地道,就是為遇到危險時備用的,他們從秘道出來後,已經是後面一條街的車庫裡,砸開一輛車門,把韓砂扶上車,江闕試了兩下,發動車子,開了出去,也管不上是否還有其它埋伏,江闕只管開得飛快,向韓家駛去,到了地方,一幫手下圍上來,把韓砂抬進準備好的手術室裡,醫生就開始為他取子彈了。

韓砂剛剛幫他擋了一槍,江闕坐在走廊邊的沙發上,猶自心有餘悸,韓砂,居然會幫他擋槍?!這太不像他的作風了!任何時候,保住自己的命是最重要的,為了自己的利益,不惜犧牲任何人!他一直都是這麼教他的,也是他深信不疑的原則,他江闕,說到底只是韓砂養的一條狗罷了…雖然韓砂最近都對他破格地好,但是他不會忘記,韓砂的本性是極其冷酷自私、毫不留情的。

對任何人都是,難道,對他江闕就會破例嗎?居然為他甘冒生命危險!最近,他對他的態度跟以前太不一樣了!這讓江闕既感動,又有更多愧疚,不一會兒,醫生出來了,推著病床,躺在床上的韓砂面色蒼白,閉著眼,還沒有醒來,把人送到韓砂的臥室裡,醫生們忙碌了一會,把一切處置好,就要出去。

江闕拉住醫生,道:『他怎麼樣?情況還好嗎?』

『子彈打在左肺裡,離心臟只有兩釐米,真是萬幸。韓先生已經脫離危險了,現在只要好好靜養,應該沒什麼大問題。』

『謝謝你,醫生。』江闕舒了一口氣,在床邊的沙發上坐下,靜靜凝視著韓砂的睡臉,睡夢中的他,似乎少了幾分清醒時的冷酷和威嚴,只有平靜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脆弱,正在發怔時,門口一響,一個高個子、穿軍裝的黃髮男人推門而入。他望瞭望床上的韓砂,就走向江闕,在他旁邊坐下,冷笑道:『怎麼?聽說你退出韓幫了,為什麼又回來了?』

『詭面,你想說什麼?直說好了。』江闕也不望他,只冷冷地道,『哼,你別仗著BOSS對你好,就囂張起來了!從來沒聽說有人能退幫,還能全身而退,你連第一關都沒過,大家心裡都清楚。』詭面冷冷地道,『你恐怕還不知道吧,為了破例讓你出幫一事,BOSS為了能服眾,當著所有人的面,自己斷了一指。』

『什麼——?!』江闕大吃一驚,韓砂居然為了他,做到這種地步!真是令他既驚訝又難過…心頭堵得慌,好像隱隱約約地明白了些什麼,有些東西,自己從前未曾看清的,現在漸漸變得清晰了。可是,這種清晰,卻只讓他更難受而已。

『詭面,我不想跟你吵,我很累,先走了。』站起身,他要往外走,『等一下!』詭面叫了一聲,扯住他的衣袖,江闕有些憤怒地剛要發作,又聽到一聲『等一下…』,沙啞的聲音略顯無力,卻讓兩人立刻停下了動作。

『江闕,你要去哪裡?』韓砂望著他,詭面聞言放開了他,悻悻地走了出去;江闕快步走到床前,突然卟嗵一聲跪下了,低著頭,聲音有些哽咽,『對不起,韓砂…都是我連累了你…』

『起來,你已經…不是我的部下了。』韓砂喘息了一下,說話間有些吃力,『你現在想去哪裡?你那地方不能回了…外面很危險,你還是暫時呆在這裡吧。』

『謝謝你,韓砂,我欠你太多了…還是讓我走吧。』男人低著頭,聲音發顫。韓砂搖搖頭,啞聲道:『你真覺得欠我的,就幫我報仇吧。』

『報仇?』江闕有些不解地抬起頭,只聽韓砂又接道說:『你好好想想,你那地方,除了我以外,韓幫裡都沒有任何人知道。』

『除非有人出賣你,否則怎會被人發現?』韓砂一句話點醒了江闕,他疑惑地望著他,沒有一點頭緒,『你想想…除了我之外,還有誰知道你的住處…』聽著這話,江闕的臉色漸漸變了,四目對視,良久,他猛然站起身來,臉上是驚慌失措的神情,大聲叫道:『這不可能!這絕對不可能!!』

『是嗎?…你真的這麼想?』韓砂沉重地歎息一聲,閉上眼睛,緩緩道,『為了三千萬,什麼事都有可能的。你不要太天真了…我早就提醒過你,不要相信任何人。』

『韓砂…我不相信,我不相信他會出賣我!』江闕大聲狂叫,『游戈他不可能會出賣我!一定是有別的原因!一定有別的…』他臉色慘白,雙眼死死盯著韓砂,像是希望他給他一個肯定的答覆,告訴他,這是不可能的,這是假的…可是,韓砂只是閉著眼,沒有望他。

半晌,他沉沉地歎了口氣,道:『江闕,這件事,還是你自己親自去確認吧。這是你們之間的事,我插不上手。』江闕呆呆地站著,好一會兒,終於一咬牙,轉身奔了出去,這一次,韓砂沒有叫住他,他必須去解決他自己的問題…這件事,別的任何人都幫不上忙。

天色黑下來了,一個男人的身影匆匆下了樓,走向車庫,不一會兒,車子開出來,向城外的方向駛去,二十分鐘後,來到城郊一個偏僻的廢棄倉庫邊,男人停下車,步入倉庫裡,昏暗的倉庫裡顯得陰森而恐怖,還好門前有一隻小燈亮著,照亮了大門口的一塊空地,他四面一望,沒有看到約他的人出現,有些奇怪。

這時,一個小孩子突然從黑暗處向他走來,手中拖著一隻看似很沉重的皮箱,他走到他跟前,道:『叔叔,有人讓我把這個給你。』

『什麼?』他越加疑惑起來,還來不及多問,那小孩轉身就跑了,『喂,等等…』他叫了兩聲,那小孩子已經跑得不見蹤影了,他疑惑地拉開箱子的鐵扣,打開箱蓋的瞬間,大吃一驚,滿滿一箱子的錢,整整齊齊地放在皮箱裡,這是什麼意思呢?

還來不及思考,後頸突然一麻,眼前發黑,他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覺…

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,許游戈躺在自己臥室的床上,他眨眨眼睛,想要坐起來,但身體竟然完全麻痹無力,使不上一點勁,剛抬起的頭又重重跌回枕頭上去了,聽到推門聲,他勉強轉過頭望去,是江闕,他走到他床邊,靜靜地望著他,一言不發,面上的表情很平靜,也很冷漠。

『江闕,怎麼了?你回來了?』許游戈望著他,拼命想要移動身體,卻還是使不上勁。『奇怪…我是怎麼了?』江闕突然冷笑起來:『沒用的,麻藥沒退之前,你是動不了的。』

『什麼…?』許游戈吃驚地望著他,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?闕,你怎麼了?為什麼你說的話這麼奇怪?』

『不要再裝了,你太令我失望了…許游戈,我一直不相信,背叛我的人,居然真的是你!!』說著,江闕眼中變得晶亮,漸漸溢滿了水霧,好似就要流出淚來;許游戈被他說得更是摸不著頭腦,愣愣地望住他,道:『你在說什麼?什麼意思?』

『出賣我的人,不就是你嗎?!事到如今,你還有什麼可說的!』江闕伸腳一踢地上的皮箱,恨恨地道:『為了錢,你將我出賣給朱氏會,還害韓砂也為保護我而受傷…你怎麼可以…怎麼可以這樣對我!?』喘著氣,江闕胸口是撕裂般地疼痛,恨恨地瞪著眼前的男人,眼淚止不住地淌落下來。

許游戈呆愣地望著他,似乎突然明白了些什麼,慌張地叫起來:『我沒有!我沒有做過那種事!真的,我沒有!…』

『你沒有?那你為什麼去那裡?為什麼他給你錢…你說啊!』江闕激動地大吼,憤怒和悲傷已經讓他失去了理智,『我不知道,這些錢、那個小孩…我真的不知道,這是怎麼回事!我只是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,對方說是你有危險,讓我去廢棄倉庫那裡救你…』

『別再狡辯了!這麼拙劣的謊言,你以為我會相信嗎?事到如今你還想再騙我嗎?』他瞪著發紅的雙眼,一把拽住男人的衣襟,厲聲大吼,『我也不想相信,你居然會這樣對我!可是事實俱在,叫我不得不相信啊!』

『你知道,我的心有多麼痛嗎…你一定不知道,因為你一直只是在騙我…..』說著,江闕突然一把扯開他的衣衫,動作極其粗暴,兩三下就剝光了他的所有衣物,許游戈根本無力掙扎,只是不停地大叫著『我沒有做過!你相信我!我真的沒有做過…』可是,任他如何叫喊,男人只是一意孤行地行動,將撕碎的衣衫碎布扭成一團,塞進他嘴裡,令他連叫喊也辦不到了,只是驚恐地瞪大著眼,嘴裡發出唔唔的聲音,害怕而無助的眼神投向江闕的臉,卻已絲毫不能軟化男人的決心。

他拿起床頭的潤滑劑,擠出很大一垞,將整個手掌和五根手指上全部塗滿,殘忍地冷笑起來:『你還沒試過拳交吧?很有趣的,今天就讓你好好開心一下。』什麼?拳交….?!男人驚恐萬狀地望著他,他抬起他的大腿,在股間摸索了一下,抵在他的穴口處,向前一頂,冰涼潤滑的手指就擠入了一根。

不給他喘息的機會,接著是第二根、第三根,沾滿潤滑的手指毫不費力地擠入他體內,將窄小的穴口強行撐開來。皺褶被完全撐開展平了,手指被□的內壁包裹著,感到極強的壓力,可想而知,他的腸壁感受到的壓力一定更大,許游戈痛苦地皺緊眉頭,胸口上下起伏,喘息著,忍耐著□撐脹的疼痛,卻完全無法反抗男人的進攻…等四根手指全都進入後,他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,江闕一手壓住他的大腿,手掌繼續向前推進。

『唔!…唔嗚…..』他原本癱軟的身體猛地一震,臉色完全慘白了,因痛苦而扭曲的臉孔上佈滿冷汗,連手指都在顫抖,他想大叫,讓他停下來,已經受不了了!穴口發出撕裂的聲音,鮮血大量地湧了出來,可是江闕絲毫不為所動,把最後一隻大姆指也擠了進去,整個手掌呈爪狀,殘酷地向裡推進。

『嗯——!!嗚嗯…嗚…..!』男人的臉扭曲成一個極度痛苦的表情,全身痙攣起來,緊閉的眼角滲出淚水,順著頰邊滑落,肛門被撐開到不可思議的程度,整個身體像被從下往上地剖開了,痛得無法忍耐!!江闕一個用力,整只手全部擠進了他的體內,男人疼得幾乎暈厥,淚水和汗水在臉上混合交錯,嗚咽的抽泣聲,像刺入江闕心中的刀,讓他心頭猛地抽痛起來。

曾經多麼全心全意地愛著,面前這個男人,他那些溫柔的話語,深情的擁抱,難道都是假的嗎…?為什麼他可以這麼狠心,為了錢,什麼都可出賣嗎?罷了!現在再想這些,又有什麼用呢?一咬牙,江闕強忍心頭痛楚,突地冷笑道:『痛嗎?你就是喜歡這種痛,不是嗎?我會讓你好好享受的,許游戈!』

他的手在他體內轉動了一下,握成了拳狀,猛地向內一頂,前臂竟然沒入了一半!許游戈的身體猛地抽搐了一下,只發出半聲嗚咽,終於暈了過去…癱軟的身體靜靜地躺著,停止了顫抖。

江闕可不管他是不是暈過去,仍是殘酷地抽動著,手臂在他體內一進一出,帶出更多的鮮血,染紅了一大片床單…過了一會,許游戈又被他抽插、攪動的動作生生痛醒了,嘴裡的布團已經被抽出來了,他張開嘴,發出艱難的抽氣聲,全身都被冷汗濕透了,體內像要被整個撐破搗爛,濃重的血腥味充滿整個房間,腹部的劇痛引得全身不自覺地痙攣,他的眼淚不停地湧出來,疼痛已經讓他無法再思考任何事。

看他醒了,江闕突然勾起嘴角,淡淡地笑,出其不意地把握緊的拳頭在他體內慢慢張開,原本就大到無法承受的異物,慢慢把腸壁撐得更大,這是一場緩慢而清晰的酷刑,許游戈覺得身體就要爆裂開來了!

『不要——!啊——!!…求求你!嗚嗚….我受不了了…啊…..』淒厲的慘叫和著哭泣的聲音,劇烈顫抖的身體,卻無力反抗,只有在他殘忍的酷刑下無助地扭動、掙扎,悲慘的叫聲持續了一會兒,漸漸變弱,終至無聲…他再一次暈厥過去,江闕自己也快要崩潰了,他不想再玩下去,緩緩抽出手臂,手指脫離□的瞬間,更多鮮血湧出來,原本雪白的床單上,染成一片刺目的紅!

淩亂的床單已被汗水和血水弄得贓汙不堪…靜靜躺著的男人就像死了一樣,一動不動,連呼吸的聲音也變得弱不可聞,江闕看著自己的傑作,無聲的冷笑一下,心頭越是疼痛,他越是不甘心,為什麼到了現在,還會為這個人而心痛?不!不是這樣的,他搖搖頭,抱起暈迷中的男人,走向浴室。

他決心要把自己所有的心痛全部磨平,把所有的愛和依戀…全部粉碎!

冰冷的水柱從上方潑下來,刺激得暈迷中的男人一個激淩,慢慢清醒過來…望望四周,他發現自己躺在浴室的地板上,撐起身體,手腳已經能動了,江闕站在他面前,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,冰冷的眼神沒有一絲溫度,一對上他的眼神,許游戈不禁打了個寒顫,直覺地想要往後退。江闕一把捉住他的手臂,扭到身後捆綁起來。

『你還要做什麼?江闕,你這個混蛋!我恨你!』許游戈一邊掙扎一邊大叫,『我恨你!我永遠都不原諒你…』

『好啊,我也不要你的原諒!我們已經完了!』江闕咬牙切齒地冷笑著,『我不相信什麼因果報應,你欠我的,現在就要還清!』將他按倒在地上,江闕把一根水管插入他肛門,扭開水龍頭,冰冷的水就開始灌入體內,不一會兒,他的小腹就明顯地鼓脹起來,男人死死咬住下唇,疼得臉色發白,卻再也不肯向他求饒。

看看差不多了,江闕關上水,抽出管子,用大大的肛塞堵住了出口,男人躺在地上,疼得一臉的冷汗,身體微微發顫,手被反綁著,無法反抗,他此刻正忍耐著極大的痛苦,只有咬緊牙關,默不作聲,毫無預兆地,江闕突然抬起腳,對準他的腹部,用力踩了下去。

『啊——————!!!…..』一聲震耳欲聾的慘叫,許游戈疼得滿地打滾,在磁磚地板上扭動著、滾來滾去,最後連叫也叫不出聲來,只有斷斷續續的抽氣聲,幾分鐘後,劇痛的感覺漸漸平熄下去,他躺在地上大口喘著氣,一動不動。

江闕又蹲下身,看著他,望了一會,突然用左腿膝蓋壓住了他的大腿,讓他無法動彈,接著,他拿出一根極細的長長鐵棒,左手抓住他的陰莖,把鐵棒往裡插!!那棒子極細,插進去的時候並不算太痛,長長的棒子,一直插到接近膀胱的最深處,江闕停下來,輕輕撥動一下,筆直的陰莖顫了一下,除此之外倒沒什麼大反應。

棒子一端的細線連接著一個控制器,江闕按下了控制器上紅色的按紐,一股強烈的電流從棒子上傳出,男人猛地瞪大了眼,脖子向後仰,陰莖被電流貫穿的劇痛,讓他猛地痙攣起來,前端最脆弱的部位一直到體內深處,都疼到麻痹了,再也承受不了,他雙眼翻白,暈死過去,意識沉入了最深的黑暗深處…

不知過了多久,許游戈終於醒過來了。

天色已經大亮,江闕也已經不在了…只有他自己,還裸著身體,躺在浴室裡,全身痛得幾乎動不了…一抬頭,突然發現浴室鏡子上寫著幾行字,[許游戈,我們之間已經扯平了,從此後再不相干。還有,這是報你欠我的份,接下來一個月,是報你欠韓砂的份。]

什麼?一個月?什麼意思?

目光往下掃,又發現一行小字:[我給你吃了一種藥,叫做H9,意指第九地獄。吃了它的人一個月之內會不定時發作,發作起來痛得死去活來,但是,只要熬過一個月就會沒事!此藥沒有解藥,這是你背叛我的報應,不要怪我心狠,這一切都是你自作孽。我走了,再也不會回來了。——江闕留。]

江闕…江闕…為什麼你可以這樣狠心?想著想著,他又癡癡地流下淚來…明明說過,再也不離開我身邊,可是,第二次,你又違背了誓言,只有我,一直深信著你,不管你做什麼,我都可以相信你…可是,為什麼你不能相信我呢?你一直、一直沒有相信過任何人!

你從來不肯露出真心的一面,不管是溫柔還是殘酷,都只是偽裝的假面,從來不肯相信任何人,覺得只要信任,就會被背叛;這些日子以來,我以為我已經將你改變,可是原來,你內心深處仍舊只是當初的那個你,根本一點都沒變,是我太狂妄,居然以為,我可以改變你…是我太蠢,就該有此報啊!真是活該!活該啊…

『哈哈…哈哈哈….』許游戈狂笑起來,一邊笑,一邊流出淚來,內心的痛楚比身體的疼痛更讓人絕望,笑到後來,終於變作痛哭,淚水像決堤似地,不停地湧出來,濕透了胸膛…

三天后的中午,H9的效力第一次發作了,許游戈開始覺得渾身發癢,不是皮膚在癢,而是肉裡,血管裡在癢,癢得受不了!他開始瘋狂地摳抓自己的皮膚,不一會兒,就摳出一道道傷口,血淋淋地,皮翻肉卷,指甲深深地摳進肉裡去了,很痛,可是仍舊緩解不了渾身的搔癢感,皮膚下面,肉裡,血管裡,身體裡所有搔不著的地方,都在發瘋似地癢!很痛苦!這種瘋狂的疼癢,比最直接的疼痛感更加難受!

他用力地搔著,摳著全身的肌膚,直到全身上下都鮮血淋漓,還是沒有用。最後,他倒在地板上翻滾著,痛苦地大聲嚎叫,恨不得把自己的身體撕成碎片!斑斑點點的血跡沾在客廳地板上,觸目驚心。

這種痛苦簡直是人類所無法忍受的,雖然第一次只持續了十幾分鐘,但是許游戈已經深刻地體會到H9的可怕之處…待藥力過後,他全身上下已經沒有一塊好皮了,都被指甲摳得血肉模糊、慘不忍睹,發作過後,他已經全身虛脫了,倒在地板上幾乎站不起來,他靜靜地閉著眼,寂靜的房子裡,只聽到自己的心跳聲、粗重的喘息聲。

絕望….像無聲的流水,慢慢浸入心裡,浸入四肢百骸,要將他整個淹沒…H9,這個可怕的藥,這種無法承受的痛苦,還要折磨他整整一個月!下一次的發作,又會在何時?這種等待著不知何時會來的痛苦,更讓人陷入無邊的恐怖當中!這藥,不僅會摧毀人的身體,更會讓人心理崩潰。

服過H9的人,不是自殺,就是會瘋掉,沒有人可以真正撐過這一個月,這一點,江闕還並不知道…他只知道這個藥會讓人痛苦,而他,就是想讓他痛苦!所以,韓幫的惡魔醫生伊瑞就給了他這個藥。

而江闕又回到韓砂的身邊去了…一部分因為對他的愧疚和歉意,另一部分,他也無處可去,除了自己那裡,他已經沒有一個可以回去的地方,像一隻被主人拋棄的小貓,只要有人肯收留,他就會乖乖地跟著伺主走了,但是,江闕對韓砂說,他不會再回韓幫為他效力,而只是做為韓砂的床伴,呆在他身邊。

他只是,害怕一個人呆著,那會讓他再想起那個人,那個讓他心痛,讓他絕望的男人,想要相信他,也試著相信他,自己已經盡力了;可是,每一次,都只是被人背叛的結果!他已經再也承受不了,在付出真心後,再被背叛的絕望感!現在他能相信的,只有韓砂一個了。

身上纏滿雪白的繃帶,男人靜靜地坐著,目光投在對面白色的牆壁上,呆滯不動,這裡是醫院,距離江闕離開那天,已整整十天過去了,許游戈已經發作過四次,每一次都讓他如墮地獄,生不如死…最後這一次,他暈倒在房間裡,被來探望他的小梨發現,送到醫院來的。

醫院也救不了他,沒有藥物可以解H9的毒,沒有用的,還有二十天,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撐到最後,也許,死掉的話,會比較輕鬆,他苦笑一下,又想起當天,江闕救了他,現在,卻又是因為江闕,他要再一次面對死亡的威脅,江闕,我不該愛上你的…如果我不愛上你,我的心,也不會這麼痛;如果那時就死掉的話,我們兩個,都會比較輕鬆,低低地歎息一聲,他目光轉向窗外,望著遠空的那片薄暮,安靜地出神。

小梨進來了,叫了他一聲,他沒應,她走到他旁邊,拉張椅子坐下,眼圈有些發紅,望著他道:『老闆,你怎麼了?你身上的傷…怎麼會這麼嚴重?是誰弄的?』他還是沒有回答,她低下頭,聲音有些哽咽,『你瘦了好多哦,這麼憔悴….到底是…發生什麼事了?不能告訴小梨嗎?』男人回過神來,望著她,搖了搖頭,淡淡地說:『你不用為我擔心,小梨,我變成怎樣,都無所謂的….』

『怎會無所謂呢?!老闆,你怎可以這樣說?』小梨變得激動起來,『如果老闆有什麼事的話,我們大家都會很傷心啊!我、小莫、阿月,大家都很擔心你啊!你怎可以說這種喪氣話?!』

『小梨….』許游戈呆望著她,終於還是垂下眼皮,微笑了一下,『對不起,我不該那樣說,是我口誤。』

『我想回家去了,小梨,麻煩你了,你也回去吧,店裡的事要讓你多費心了。』他說著下了床,小梨忙攔住他道:『老闆你的傷還沒好…還是先住院吧?』男人搖搖頭,淡然道:『沒有關係的,這些,已經沒有關係了。我必須回去,不能在這裡….』在這裡發作,只會讓更多人看到我那恐怖的樣子,我不想那樣。

『好吧,如果你執意要出院,那我送你回去。』小梨輕歎一聲,眼神裡滿是擔憂;回到家,小梨讓許游戈去躺著休息,她去做飯,看著她的背影,許游戈突然又想起了小玨…小玨也是這個年紀,年輕、可愛、善良,笑起來的時候,兩個淺淺的酒窩,都是這麼相似…沉沉地低歎一聲,他疲憊地閉上了眼睛。

『小梨,你回去吧,別再來了。』站在她身後,他靜靜地說,『老闆?』正在淘米的小梨回過頭來,呆怔地望著他,『怎麼突然…你、你身上有傷,我得照顧你呀…』許游戈搖搖頭,淡淡地說:『不用了,我知道你關心我,這就夠了。我能照顧自己。』

『可是…』小梨囁嚅了一下,臉上有些紅了,咬著下唇,半晌,才點點頭道:『好吧,對不起,我…我打擾您了。您好好養傷,照顧好自己,還有,每天要按時吃飯哦…』

『謝謝你,小梨,我會的。』將她送出門口,他關上門,無力地靠在牆邊,身體慢慢地往下滑,已經支持不住了…藥效快要發作了,他勉強扶著牆慢慢往前挪步,剛走到客廳時,終於倒了下去,在地上翻滾起來,身體裡又疼又癢,很快,這種感覺變成了火燒一般的炙痛,繃帶下的皮膚、肌肉,像被烙鐵燙著一樣,灼痛無比,更可怕的是,骨頭裡開始發癢!

沒錯,那種疼癢,碰不到,撓不著,是從身體最深處發出來的!如附骨之蛆,麻癢刺痛的感覺,猶如被佈滿毒刺的鬆毛蟲爬滿全身的骨骼,連骨頭縫裡都在癢!他在地上扭動著、掙扎著,手指使勁摳抓身體上的繃帶,直到雪白的繃帶上又佈滿鮮血,淩亂地散落開來,露出的手臂上全是斑駁交錯的傷痕,鮮血淋漓,有的地方甚至已經化膿了…任他如何摳抓,也根本緩解不了這種來自身體深處的刺痛麻癢。

『嗚….啊啊…啊….』他發出像野獸瀕死般的淒厲嚎叫,在地上扭動、翻滾,真恨不得這個身體不是自己的才好,好想把骨頭都剖出來,狠狠地刮過一遍!男人再也忍耐不住了,伸手攀到桌沿,摸到那把尖利的水果刀,撰在手中,突然狠狠地往手臂處刺下…

長長的刀尖沒入手臂,直刺到骨,再狠狠一拉,幾乎能聽到刀尖刮擦著骨骼的聲音!一道長長的裂口,鮮血狂湧而出;可是,男人好像完全感覺不到痛,只感到刺癢的痛苦被緩解了一些,痛快無比!他要緩解這種痛苦,已經失去了理智,再次揚起長刀,往大腿處刺下。

尖刀的一半長度插入了大腿,他握住刀柄,在大腿上攪動了一下,身體條件反射地痙攣起來,很痛!可是骨頭裡的疼癢被這種劇痛取代了,他想更加用力,把整個骨骼挖出來,痛個痛快!刀子再次拔起,又刺下,他已完全不去思考任何事,只是不停地重複著,刺著自己的身體,失去理智的瘋狂…

『啊!你在做什麼?!』小梨驚恐尖叫的聲音從門口傳來,她奔過來,按住他的手,搶過刀子,阻止他再繼續下去,男人身上已經被鮮血染透了,地板上也已積了一大灘鮮血,她拉開他的衣物,只見他身上已經被刀子刺了十幾道傷口,深可見骨。鮮血像開了閘的水,不停地湧出來,衣物全部濕透了,整個人都泡在血水裡,只有一張臉慘白得像張白紙,閉著眼,身體還在戰抖、抽搐…

『老闆!你怎麼了?!你別死啊…嗚嗚…』小梨抽泣著,驚慌失措地大叫,『你怎麼了?為什麼要這樣….』許游戈勉強睜開眼睛,慘白的臉上擠出一個僵硬的微笑,吃力地說:『小梨…別管我了….我已經…活夠了….』

『別這樣!老闆,不可以…不可以這樣!你要堅持下去啊….』小梨使勁地抱起他,拖著腋下,往外面拉,『我送你去醫院,撐著點啊!你不要死,嗚嗚….』失血過多,他覺得身體越來越沉重,慢慢失去了知覺。

送到醫院搶救了一番,他終於保住了性命,他沉沉地睡著,小梨坐在病床邊,眼眶紅紅的,小莫和阿月,還有店裡其它人也趕過來了,都守在病房裡,心情很沉重,醫生走進來了,問道,你們誰是病人的親屬?眾人面面相覷,都有些黯然,他已經沒有親人了。

最後還是小梨站起身,道:『醫生,有什麼事就跟我說吧。』

『那好,你跟我來。』把小梨帶到辦公室,那醫生坐下了,小梨便坐到對面,急切地問道:『他到底是怎麼了?為什麼用刀子刺自己?』

『是這樣的,我們化驗了血液,發現病人體內有一種奇異的藥物,這種藥物會給身體帶來極大的痛苦,但是又不會危及生命!現在,我們還不瞭解這種藥物的成份,也沒有辦法…估計他的自殘行為,就跟這種藥物有直接的關係吧。』小梨呆住了,又回想起他瘋狂地刺著自己的身體,那種痛苦的神情…一定是忍耐不住那種痛苦了,才會…

怎會這樣?到底是誰,是誰把他弄成這樣?明明前段時間還那麼健康,現在怎會變成這樣?從辦公室出來時,小梨的神情變得很沉重,回到病房,許游戈還沒醒,眾人跟她打過招呼,就先回去了,小梨坐在病床邊,有些疲憊,將頭靠在床邊,慢慢地睡著了。

許游戈一直暈睡了兩天,到第三天早晨,他終於醒了,那是因為藥效又發作了,他從病床上滾下來,疼得在地上打滾,把剛進來的護士給嚇到了,她急忙去叫人,聞迅趕來的醫生們合力壓制住他,給他打了鎮靜劑,還是沒有用,男人還在不停地抽搐、掙扎,似乎還神智不清,嘴裡一直叫嚷著『我沒有…我沒有做過…我沒有…啊…放開我!好痛…不要…嗚嗚……』

他一邊嘶叫,一邊抽泣、掙扎,三、四個醫生一齊按著他,都差點壓制不住;最後終於把他弄到床上,手腳都用皮帶綁縛住,固定在床上,讓他無法再亂動,掙扎了將近半個小時,他才終於慢慢停下,又陷入了暈迷中,不再動彈,小梨一直站在門口,呆呆地望著這一切,眼淚止不住地湧出,她捂住臉,靠著牆邊蹲下身,抽泣起來。『怎麼會這樣…老闆,怎麼會…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….』